凉犬费鸣

只可自娱 不堪持赠

【谣夕】《猫》(完结)现代AU

感觉越写越沙雕

破案什么的,不存在的。

后来他们一起回忆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脸上总是同时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猫像一枚能够穿越虫洞的银针,或者飞梭,轨迹莫测地出现在他们各自的角落里。跃出弋痕夕后院的围栏,钻进山鬼谣半开的窗子;对着弋痕夕的卷筒纸伸出爪子,在山鬼谣看不出颜色的沙发套上留下抓痕;心情正好时在弋痕夕的大腿上翻出肚皮,被山鬼谣伸出手敷衍地挠挠下巴;对着弋痕夕反射着阳光的电脑屏幕上错综复杂的数据分析甩尾巴,转身迈步穿过山鬼谣昏暗房间内各种仪器设备指示灯的闪光。

它连接两个泾渭分明的空间,像维持着平行宇宙的入口,然而山鬼谣和弋痕夕对此浑然不觉。弋痕夕打开家门,山鬼谣打开房门,同一只猫卧在他们眼前,如同一个柔软却分量十足的锚,不偏不倚压在两人生活的重心,变成时间的一部分陪着他们向前走去。

《猫》 

4.

“箱中之猫处于死活叠加态——既死了又活着。要等到打开箱子看猫一眼才决定其生死。”

 

弋痕夕的电脑里有一个犯罪记录的数据库系统,分类项和检索功能都是按照他的习惯设置的。弋痕夕大公无私地将这个系统手动改版之后推广全办公室,并且定期给它升级更新,到现在它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连源码的编写者都未必能认得出来了。

弋痕夕在电脑前熟练切换快捷键,检索,归类,比对分析。系统运行一如既往地流畅,但是熟悉他的人就能够感觉到这个系统还保留着的某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与它名义上的主人格格不入。它还残存着最开始的创造者风格:冷漠,高效,一针见血。

他对此熟视无睹。他熟视无睹的事情还有很多——他每年换一次老房子大门上的福字和对联,买了红纸研墨自己写,字体三分古意,是家传;然后独自踩了板凳,站在红色碎纸和硝石味的烟里往门框上刷浆糊。家具都用床单罩住,卫生定期打扫,屋里原本养了水培的盆景荷花,被他带到了现在的住处又送给了自己那个爱猫的女学生。他还能定期收到花开花谢的照片。

他还是习惯性的抱有希望——哪怕这希望看上去虚无而荒诞。出外勤也好,执教也罢,他都是在鲜血与罪恶之间奔跑穿梭。他的希望是黑暗尽头那一线光,当他向着远处那点光跑过去的时候,他便还是那个单薄执拗的少年。

可倘若是家无所家,便只能无处不家了。

 

而猫在喀哒喀哒敲键盘的声音里从弋痕夕膝盖上方迅速弹了过去。它刚刚上完厕所,现在正深陷于一种叫做“解便嗨”的难以名状的亢奋情绪中,看上去很像学生们前两年玩的一款电脑游戏里那些用弹弓发射出去的鸟——弹射性强,并且破坏力大。弋痕夕心不在焉地伸手意图改变它的行进路线,猫却顺着他的手臂做了个迷你版猛虎捕食三级跳,跟弋痕夕摆在电脑旁边的马克杯擦身而过,尾巴一甩一勾,接着就被满杯放凉的咖啡兜头盖脸淋了个正着。这只咖啡味的猫在弋痕夕的键盘上留下一串咖啡味的爪印,惨叫着掉头就跑。目睹了全过程却无能为力的弋痕夕哭笑不得地把它湿哒哒地掂起来,一路连汤带水的扔到了浴缸里。

打开喷头之后弋痕夕才发现宠物专用的沐浴露瓶子已经被他上次扔垃圾的时候顺手扔掉了,而新的还没有买回来。他握着淋浴喷头皱眉看着在浴缸里嗷嗷哀叫仿佛下一秒立刻就能原地自杀的猫,还是毅然决然地挤了两泵自己平常用的洗发水。

弋痕夕搓着猫毛回忆网上的科普,再三确信偶尔一次使用人类洗护用品对猫并没有过多的伤害。这个牌子这个味道的洗发露他从小用到大,刺激性相对较弱,猫蔫头耷拉脑袋地蹲在浴缸里一副听天由命的神态,看上去也没有什么不舒服。

弋痕夕揉着它的耳朵叹了口气。

他再坐回电脑前的时候袖口上还沾着猫毛。键盘上的咖啡渍已经干了,但是比起键盘显然是屏幕上显示的东西更要命——四脚小祖宗的蛇皮走位不知道踩到了哪个快捷键,数据库系统自动运行起了分析程序。由于没有事先输入要分析的对象,所以程序运行的结果呈现出一堆毫无逻辑的乱码。

弋痕夕很无奈地抓抓头发,伸手去退出程序。

 

“弋痕夕——这东西可不是给你这么用的。”

他的手指悬停在Ctrl键上方,脑子里短暂地“嗡”了一声,猛然之间抬头四顾。房间还是那个房间,沙发,窗子,窗帘,关着的门。他有些难以置信地低头再去看电脑屏幕,扬声器里男人的嗓音听上去不耐烦又戏谑,带着恶作剧似的尾音。

“你再这么折腾下去,我的系统可就要报废了。”

“——我难道没有把使用说明嵌进去吗?”

设定好的语音程序被方才的错误使用方式触发,它才不会管你要不要听下去,它只管一字一句,一字一句地把设置者那一时兴起的恶趣味分毫不差地传达出来。山鬼谣的声音在电脑里得意洋洋地播放着,显然是早就料到小跟班会犯这种错误。

可他留下这个系统之后不久就消失了。当弋痕夕再次打开它的时候,已经不会再犯错了。

录音播放结束,但是山鬼谣的回音像幽灵从房间的四面八方包围上来。弋痕夕一动也不能动,他坐在除他之外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耳蜗中盘旋着那个十年没有再听到过的声音。发梢,指尖,耳廓,眉骨,眼睫,瞳孔;正脸,侧脸,四分之三侧脸;正面半身,侧面半身,背影……碎片,拼图一般的碎片,纷纷扬扬从潘多拉的木匣子里飞出来,在他的记忆之网中显形,并且不可抗拒地越发清晰。山鬼谣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记忆里,甫一出现,便拥有了自主活动的能力,完全脱离了他思想能控制的范围。他在他眼前行走,转身,回头,伸出手,冷笑,大笑,挑眉,开口说话……

他活生生的,就在那里,仿佛从未离开过。

如果不打开盒子,记忆就没有消失,也没有存在。打开暗箱的那一瞬间,记忆的叠加态收缩到本征态,于是弋痕夕在一片寂静空茫中发现,他从未忘记过。

他盯着空气中的山鬼谣静止了大约半分钟,突然低下头重新敲起了键盘,键入数据,运行程序,等待结果。

然后他拿起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猫跟着他跑出了门,目送他的汽车尾灯消失在夜路尽头。

5.

传输进度条上终于显示了百分之百,昧谷记录秘密实验的数据库防御系统也崩塌得一塌糊涂。山鬼谣的视网膜上反射出那些似乎永无止境的代码。

昧谷的数据库竟然被内部人员率先试图入侵,他不得不提前采取行动。但是这不算完全超出计划——他几乎能想象出破阵那边灯火通明的行动中心里那些警员们斗志昂扬的样子,也能想象得出昧谷的信息工程负责人一边骂娘一边砸键盘的神态。他这十年间已经无数次逼得这位负责人换新键盘了。

山鬼谣所住的这片街区跟行动地点南辕北辙,没机会听到街上飞驰而过的出警车辆的鸣笛。但他也许可以假装自己能够听到。在这样一个与平常没有什么区别的夜晚,在这片他熟悉的夜幕之下,他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将十年的黑暗与鲜血亲手做了一个收束。

他盯着窗外漆黑如墨的夜色,任凭自己的思绪漫无边际的游走了一会儿。他还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作何心情或者想些什么,他十年没有考虑过这些了。

猫在地板上叫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接近一个瓷盘子,然后抻着脖子闻了闻上面难以分辨的食物残渣,很夸张地缩了一下身子,转过头来瞪视山鬼谣,山鬼谣觉得它眼睛里含着些责备的意味。

于是他去厨房里翻出一盒牛奶,检查生产日期和保质期之后找出一个确保干净的玻璃培养皿往里倒了半盒推给它。猫伸出舌头试了试,然后放心大胆地舔起来。

他盯着猫耸动的脑袋和耳朵看了一会儿,坐到地上用手里空了一半的牛奶盒跟猫碰了个杯,仰头喝光了剩下的牛奶。

 

山鬼谣睡得很不安稳。他很少睡安稳——好吧,诚实地说,他很少睡。可能是牛奶的缘故,这一觉睡得比平时都要深,但是在梦里又出现了溺水的窒息感。

他挣扎着醒过来之后发现是猫蜷在他的胸口正在打呼噜。

小型活物的温度和气味缓慢覆盖感官,山鬼谣突然一惊,几乎从床上弹起来,猫被他惊醒窜起来撒开四脚要跑,被他一胳膊揽了回来,双手捧着凑到鼻子下面。

沙漠旅人逢甘泉似的,山鬼谣把脸埋进猫背部的毛里深吸了一口气。

好像盲人眼前突然绽开一片生意盎然的繁花绿草,山鬼谣大脑中有几近枯竭的神经元在缓慢复苏,隐秘的突触闪过电火花。

一片黑暗里他认出了弋痕夕的味道。

尚在滴水的湿漉漉的,电吹风下烘干而带着热度的,毛巾上的,枕头套上的,混合着汗水与血腥气的。

弋痕夕的味道。

但是这件事显然远在猫的小脑袋理解范围以外,它吓坏了,呆愣几秒然后拼命反抗起来,回身对着山鬼谣的脸就是一巴掌。

山鬼谣慢慢把猫放下,看着它又惊又急地从床上窜跳到地板上,回身狐疑地看着他。

病毒入侵了程序,代码运行出现错误,机器的齿轮轴承骤然卡顿。终于,在他血淋淋的噩梦之外,另一个意外被这只猫带着悄然而至。这是他自己都已经快要忘却的、平生最大的秘密,在他的暗无天日的心底埋藏已久,而今迫不及待地破土而出,呼啦啦抽枝拔叶迎风便长,绿意盎然地填满了整个胸膛。他措手不及,应对无法,悲喜不得间,甚至不知道是先屏气还是要呼吸。

猫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窗外路灯已灭,晨雾渐起。

也许世间之事本就奇巧如此,突兀如此,错综幽微难以预料如此。所有偶发事件彼此汇聚成一个必然的结局,在漫长的分离过后,他们终将会重逢。

可无论如何,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见他。

 

破阵办公室桌子上的内线电话响得几乎要痉挛,门也索性大敞着,敲门打报告的人简直能在门板上凿出一个洞来。老者坐在办公桌后抬了抬眼睛,弋痕夕在他面前像颗沉默的钉子,办公室里里的人来一拨又走一拨,只有他执拗的站在那里不肯挪窝,只是偶尔给来的人腾腾地方。

“如果我没有发现摄像头,”弋痕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选择这句话作为开头,“那么昨晚的行动——”

“摄像头在计划内,行动提前在计划外。昧谷的意外让我节省了一个重要会议,你应该在那次会议上被调任为顾问的。”破阵绕过桌椅递给他一个文件袋,“计划的具体情况暂时没有解密,你不能接触。但是这些外围资料,足够你弄明白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弋痕夕捏着两页打印纸,上午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纸上,白得耀眼。他从那些纸张上抬起眼睛来去找破阵,老人被遮在一大片随风而动的光幕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他有些茫然失措地试图把目光投到那片明晃晃的阳光后面去,一点绝处的希望挣扎着破土而出,帮助他的双眼重新对焦:“我的老师是计划的制定人,那么他的死究竟是——”

“真的。”破阵抬起手打断他,“我们谁都没把握在尸检报告上对你作假。”

“哦,”他下意识地回答,“那么……”

破阵抬起的手里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他把纸条放在弋痕夕的手里:“这是山鬼谣留给你的。”

弋痕夕盯着手心那张同样白得像是在发光的纸条,观察它不规则到敷衍又可笑的外轮廓,观察它明显是匆忙撕下来的参差不齐的毛边,观察那串潦草至极的数字之间勾连的笔触。他把它攥在手里,片刻之后却又摊开抚平,怕手心的汗渍浸晕了纸上的那道斜飞出去的墨迹。

他穿过或欢呼雀跃或手忙脚乱的人群,心里想的是昨晚忘记了喂猫。而他的猫正从家附近的墙根下溜过,停下来抬头看了看他,若无其事地再次迈开步子。

弋痕夕径直几大步跨过去,迅速甚至有些粗暴地弯腰把猫抄了起来,夹在胳膊底下准备回家。猫显然很是不习惯,扭着身子扑到地上,掉头就跑。

一股莫名的怒火从弋痕夕胸膛里滚了出来,他回身追了上去,没料想猫跑得更快了,几个蹿跃奔到路对面哗啦一声跳进了人家院子。弋痕夕没有任何犹豫的跟着跑了过去。

他准备把它追到。他想要把它追到。他要必须把它追到——他甚至要问问它为什么不待在他身边,它消失的那些天到底去了哪里,它到底在跑什么。他真的是生气了——夹杂着一股致命悲哀的怒气拉扯着他的心脏。他很用力的向前跑过去,把刹车声和气恼的汽车鸣笛声甩在后面。他好像又变成了当年那个固执到傻实心儿的小孩,仿佛追着的是世界上最丢不得的一件东西。

 

“等——”他喊了一声。

然后声音一噎,猛地刹住了步子。

猫停在旧房子的后门,跳着绕到一个男人的脚踝后面,从他的腿边探出脑袋,用两只滴溜圆的大眼睛看着弋痕夕。

山鬼谣反手把门带上,也站在那里看着他。

他呼吸有些粗重,潮湿的空气挤进肺里,又扑出来,在一片寂静里他口鼻的热气仿佛掷地有声。

十年之后。

在他们从前的家。

山鬼谣终于又站在了他面前。

身后蹲着那只该死的猫。

自作多情,弋痕夕在心里骂自己,它根本就不是你的猫——它怎么会是你的猫?

 

他转身就走,灰蒙蒙的寒气在他的周身浮动。他走得快而稳,步伐坚定有力,仿佛在用脊背昭告天下他无往不利他永不却步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头了。

身后的两只活物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好像也不需要他——不再需要他了。

我真是这天底下第一荒唐可笑的人,弋痕夕想。

 

山鬼谣弯腰抄起那只猫快步向弋痕夕追了过去。在他从弋痕夕左肩膀边上超过他然后回身堵在他面前的之前,山鬼谣脑子里罕见地一片error,满屏幕的“page not found”。他对付不了这个,他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偏偏这又是个最要命的问题——弋痕夕生气了,哄不好那种。

数据分析没有用,什么代码什么程序什么数字模型都是狗屁,山鬼谣不得不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把自己的脑子从先前的机器状态里解除。他在弋痕夕面前必须是个彻头彻尾的人类,筋骨血肉喜怒哀乐盔甲软肋,一样都不能少,全部要摊开给他看。

用一句矫情致死的话来说——他是他唯一的救赎了。

然而救赎现在要永远离他而去,把他抛在非人的机器状态里万劫不复。

山鬼谣完全凭本能挡在了弋痕夕身前。他看着弋痕夕的眼睛沉默了千分之一秒——在那期间他什么都没想——然后把猫硬塞进了弋痕夕怀里。

猫:???

“这个你拿着。”他依然盯着弋痕夕的眼睛,“我没有猫砂盆。”

他还想说他不仅没有猫砂盆,他还没有猫窝,猫爬架,进口猫粮和小鱼干。他没有阳光会按时洒进来的房间,没有软的让人陷进去就不想起来的沙发,没有大窗户和那些绿植。

他根本没有家,他什么也没有。

他没说,但是弋痕夕听懂了。

妈的。弋痕夕想。然后他也看着山鬼谣的眼睛。

最后他对他说:“我有。我给你。”

 

谁也不知道一个吻是怎样发生的,就像谁也不知道那些爱都是怎样发生的。唇齿撬开臧默的外壳,舌尖去捉那滚烫的真相,真相是臧默柔软湿润的内核。山鬼谣将十年的秘密和答案尽数渡给弋痕夕,他问一句,他答一句。问得发狠时,答得也发狠。

一个腥甜的真相。

两颗心在胸膛里共振,同样激烈的频率错开一拍,又是一问一答。十年没说完的话,都在这里了。

猫不会明白发生了什么。它在两个男人的缝隙里很艰难的扭了扭身子,挣脱出去跳在地上,绕着圈用尾巴勾他们的脚踝。

猫尾巴毛茸茸的,骨肉做成,却能把两个人从六尺之下的噩梦里救出来。从此他们不再受已逝的折磨,又得以返还人间,快乐光明地活着了。

两个人一起。

还可以住在他们身后那等了十年的家里。

哦,对了——还有一个猫窝。

—完—

这篇再在我的电脑里放下去,就一年了【苦笑】

我现在还记得灵感来源居然是电影《醉乡民谣》(虽然这个电影我只看了一半到现在还没看剩下的那一半)

截止到刚才我查看回复,选择下一篇更新民国AU《秋兴八月》的有4个小可爱,《花吐症》是3票,所以下一篇是《秋兴八月》,再下一篇是《花吐症》

感谢支持【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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