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犬费鸣

只可自娱 不堪持赠

【楼诚】文物au(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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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诚之前从不觉得自己有家。他蓬飘辗转太多时日,安稳的日子都教他一场大梦睡过去了,甫一睁眼便是天下大乱。他经的是投机买卖的手,走的是金银钞票的路,血里火里转过一回,哪里都是故地,哪里都是他乡。

他觉得巴黎像家,因为有大哥,大姐,还有明台。大姐会关心他的身体,明台会笑会闹,会拉着他在这方寸之地找数不清的乐子。大哥教他很多,给他讲他不记得的故乡,讲他从未见过、从未想过的事。

明楼说这儿不是家。家在中国,在长江边上,山青水白,风里湿润润的有甜味儿。

阿诚其实觉得在这里也不错。但是看着明楼讲起"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时的神情,想到明楼有时候因为"根脉不断,水土不服"头疼得只能往他怀里靠的模样,他觉得要不还是回家吧。

可是家叫人占了。

家里在打仗,多少孩子填进去,依然是血里火里的样子。

回不得。

阿诚这才知道器灵年岁大了是会做梦的。

明楼能梦见故国的水和土,梦见才挂到身上的釉,梦见出生的那孔窑,梦见塑他的那双手,梦见煅他的那捧火。

梦见他的血肉初生,梦见他的筋骨炼成,梦见他的入土埋葬。

也梦见他和明镜在百年长夜里再见到太阳,却是被那金发绿眼的贪婪宵小炸开容身之处,转手倒卖,远离了故乡。

明楼说自己原是不食周粟的"五谷囊",瓶身上下黄泉碧落冥界人间,当的是引魂升天之用。然而今日去国离乡,遥遥听得见筋骨血脉之地哀鸿遍野新鬼旧哭,他空手而立茫然四顾,却向何处招魂?

生于彼处,长于彼处,埋于彼处。

却落得个身不由己,魂魄渡无可渡。

噫嘘嚱。

念一声家中儿郎。

悲哉尚飨。

4.【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等到阿诚会做梦的时候,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明楼了。

一次收藏者沙龙聚会上,他暂时的主人用他做交换,把他装上了火车又向北走去。

离别太突然。明台哭着抱着他的腰,大姐去拖已经长得比她还高的明台,别过脸去肩膀萧萧地抖。

只有明楼没有掉眼泪,他走过来理了理阿诚的衣服领子。

"不准哭。"明楼说。

阿诚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没办法完成发声说话这个动作。

这几年他们身边来来往往许多人,都留不久就会被交换走或者拍卖。明台和他都对明楼说过,家里不是不打仗了吗,要是能被中国人买走或者交换,那就能回家了。

明楼告诉他们,在这里他们说了不算的。

"总会再见的。"大姐过来拉住他的手。

"再见,也许就在国内了。"明楼补充说。

他点点头,听见自己说了再见——也许脸上还带着微笑——转过身跟着被再次密封装箱的青瓷瓶向外走去。

他把背挺得很直,始终没有回头,但他知道明楼一直在看着他,直到看不见了为止。

他被带到了苏联,列宁格勒。后来这地方改叫俄罗斯,圣彼得堡。

这是比东三省还要靠北的地方,离阿诚的出生地越来越远。他觉得这地方冷得他想骂娘,那西北风那雪花好像要把他摁在地上活生生开个片,好让青瓷变冰裂,身价还能往上涨一涨。

他终于在遍地雪光中开始做梦。

他梦见他从家乡的泥土里打出了胎,和了长江的水拉出了坯,染尽青山间抽出的几分颜色,骨肉进的是越窑滚滚的火。

九州天下风露,江南千山翠来。

他终于想起了故乡的模样,却离故乡有千里万里。他终于明白了明楼的伤痛,却早已不见明楼。

他懂了,他在绵延吹不断的风雪里懂了,他是从中国的水土中生出来的,他的根脉未断,伶仃地在冻土冰原上匍匐着,蜿蜿蜒蜒到那长江岸边去。

北国的风不是他梦里的味道。

他想家。

他想明楼。

阿诚百无聊赖地坐在库房里。

他打大清没亡的时候就开始被价高者得了,对你争我抢的竞价场面见怪不怪。这拍卖会实在不是个能让人提起新鲜劲儿的东西。

他旁边儿的器灵倒是挺兴奋,一会儿往外跑一趟,眯眼咧嘴嘿嘿笑。

阿诚看他走路一瘸一拐的,心说这真是身残志坚,这份儿上了还有功夫凑热闹。低头看看原身,哦豁,了不得。

一根镶金包银,翡翠玛瑙,包浆透亮的楠木雕花拐棍儿。

拐棍里的限量奢侈高定、人形跟光鲜亮丽的原身背道而驰梁仲春跑回来跟他喊:"前边儿成交了四千万!"

少见多怪。

阿诚一声冷笑。

这点儿买卖算个屁呀。

按梁仲春的话说,他不知道改过多少回姓了。一会儿有人说他是清朝的,一会儿又说是民国,什么巴洛克洛可可风格,什么乾隆皇帝御赐,乱七八糟的名头非要往他身上堆他也没办法。

"反正值不了几个钱,"他说,"看他们跟看猴戏似的,瞧个乐呵。"

"那您到底什么年岁的物件儿呢?"阿诚还真有点好奇。

梁仲春说他忘了。

阿诚又问他想不想回国。

"没那个意向。"梁仲春晃晃脑袋,"我是个家庭主义者——这意思就是,只要把我随便往谁家一摆我就高兴。"

又问他:"越窑的秘色瓷吧?洋鬼子就好你这这一口。兄弟贵姓啊?"

阿诚:"……明。"

离开了巴黎,留着这个姓也是个念想。

马上轮到青瓷八棱瓶竞拍,梁仲春又出去了一趟,回来说他被内购了。

"千钧一发,刚刚谈拢价格。"梁仲春试图给他的描述增加戏剧性,"你猜多少?"

阿诚才不关心这个:"中国的外国的?"

"听说是上海的几家企业合资筹款,除了你,还准备内购一批其他的国内文物。牵头的叫什么晟煊,后面跟着几家面粉厂墨镜厂影视公司之类的。"

那种要被开片的感觉又来了,阿诚想。

只不过这次,他身上简直要开出烟花。

他住进了上海博物馆二楼的陶瓷馆。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被载着向南走,一路走回只在梦里见过的家。

他甚至顾不上去看原身被摆进新的展柜,就开始在陶瓷馆里到处乱窜找明楼和明台。这几率太小了,他知道。但是他还是要找,找不到就等,这是在他家,他崭新的、光亮的故乡,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因为明楼说过,再见也许在国内了。

他信他,他一直都信。

陶瓷馆没有,没关系,青铜馆在一楼,去找大姐。阿诚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身轻如叶,仿佛是一只灌满了光的气球。

他噔噔噔跑下楼梯。

——"唐越窑秘色瓷八棱瓶。"

他猛地一刹步子。

——"倒是长高了不少。"

他嚯地转回身。

——"阿诚。"

明楼负手站在楼梯转角的栏杆边上,头顶天光倾泻,他端立一如初见。

阿诚耳边又响起了江水喧腾在群山之间的声音,那江水从他胸膛里扑奔出来,是一条明晃晃光亮亮的长河。

辗转千里,飘蓬百年,阅尽生死,家中重见。

他张开双臂朝明楼扑过去,对方接住了他,笑得胸腔都在共振。

"回来了。"他说。

"回来了。"他回答。

【完】

终于写完啦!

本来只想脑几个小段子的,结果絮絮叨叨这么长,不知道大家看的还满意不?

明镜就在一楼青铜馆,明台在库房里等待被展出。上博我去过一次,但是时间原因就只来得及参观完一楼,二楼的陶瓷馆走马观花地转了一下,所以不知道上博里到底有没有阙魂瓶。

让我们感谢晟煊,感谢面粉厂,感谢墨镜厂,感谢影视公司!

(大家都知道具体是哪几家吧!)

可能以后还会有他们在博物馆里的小段子。

谢谢看到现在!

下面是大家的人设图片
这是明楼的原身,阙魂瓶。大家脑补一下把这个瓶子放大三倍。

据说起源是伯夷叔齐不食周粟,拿这个装粮食,又叫五谷囊,三国两晋时期常见的陪葬品。


阿诚哥,青瓷八棱瓶。


明台


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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